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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石磨

作者: 杨煜2023/12/11情感

这个周末,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我来到位于南盘江畔的老家,陪伴独守老家的父母,与年迈的父母静静地度过了两天慢悠悠的乡村生活。饭后,闲来无事,我游走在房前屋后,看花开花落,观云起云涌。不经意间,房屋后一对石磨映入眼帘,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来,刨去石磨上厚厚的尘土。静观石磨四周,只见各类植物争相吐绿、随风摇曳,唯有石磨一动不动、静静地躺在角落里,仿佛一位沧桑的老人屹立人群中,显得特别的耀眼。我抚摸着有些斑驳的石磨,看着条条清晰的纹路,目光停滞了许久,思绪一下回到了难忘的年少时光。昔日一家人在老屋里忙碌的身影,推磨的那些趣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在脑海浮现,一股暖流不禁涌上心头。石磨,一种用于把米、麦、豆等粮食加工成粉、浆的一种工具。在21世纪前的农村家庭十分常见,我家亦不例外。20世纪70年代出生农村的我,对石磨可谓是喜忧参半、爱恨交织,喜的是它给我家磨出了许多不同种类的粉面,让我家度过了艰难的困苦岁月;忧的是它笨重难推,推起来时十分的折磨人。记忆中,我家有两栋木瓦房,一栋是正房,一栋是厢房。侧面的厢房共有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是磨房。父亲请来石匠,精心打造了两套石磨,大石磨主要是用来磨面,推起来较笨重;小石磨主要是用来磨浆,推起来较轻巧。石磨用较大的青石人工打磨而成,分上下两层,两层的接合处有对应的纹理,下层固定在离地面大约1米高的木磨盘或石磨盘中间,下层上方中间有一耐磨的木质磨芯,用于连接上层;上层中间镂空,粮食从上方的圆孔进入两层中间,沿着纹理向外运移,在滚动过两层面时被磨碎,形成粉末或浆,再流到木磨盘或石磨盘里。石磨上层侧面插入一块带圆孔的木方,用于连接七字形的磨把手;磨把手手握处,则是由一根长约1米的小圆木横向连接,圆木两端用绳索套牢后挂在楼板下的檩子上,推磨时可以上下左右移动。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家共有7口人生活,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吃饱饭是一家人的头等大事,为此父母可谓是千辛万苦、操碎了心。父母昼夜不停地忙碌,白天忙完地里的农活,晚上还要准备第二天人吃的、猪吃的、牛吃的、马吃的、鸡吃的粮食,推磨磨面经常成了我家晚饭后的"必修课".

每当夜幕降临,吃过晚饭,一家人就开始摆开架势,推磨声时断时续,不时回荡在山村寂静的夜空。推磨是一项既需要体力又需技术的力气活,用力要均匀,才能持续时间长,一般需要3人共同完成。那时候,我们5姊妹还年幼,推磨的事时常是由父母担当重任,我们5姊妹轮流协助。

我在家中排行老四,年龄相对较小,身单力薄,推磨时向磨芯添食的轻活大多由我负责。但就是这样看似轻巧的活也不容易,在学习的过程中就让我吃了"亏".记得我第一次照着母亲的样子向磨芯添食时,刚将装满玉米的铁勺伸出去,就被旋转的磨把手打了个正着,铁勺"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满勺的玉米洒了一地。对此,母亲没有说什么,而是急忙将磨停下来,与我一道蹲下身子捡拾散落在地的玉米。

捡完玉米,母亲让我继续学添食。我有些担心害怕,不敢贸然再添。母亲看出了我的顾虑,鼓励说:"不要怕,多添几回就会了。"并手把手地教起我来:上层磨子是匀速旋转的,添的时候注意力要集中,当磨把手刚过自己面前时,要快速地将粮食倒进孔后及时抽回,这样就不会碰到手了。

在母亲的鼓励和悉心教导下,我壮起胆子又学起来。刚开始时,不是玉米洒落地上,就是放不到磨芯中央。但我并没有气馁,而是一次不行又试一次,如此反复不断地试了许多次。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边学边总结中,我终于学会了这个看似简单的添磨活。

一个星期之后,我熟练地学会了添磨。不安分的我,又尝试着学推磨。我见大哥和二哥双手紧握磨把手,左右脚前后一致错开,双眼平视前方,一起用力朝顺时针方向前后推拉,这一前一后,一推一拉,石磨就开始慢慢转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磨碎的玉米面源源不断地洒落到木磨盘里,让人十分羡慕。

看着他们熟练地推来推去,心想推磨一定比添磨好玩,应该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有力气就行。我跃跃欲试换下正在推磨的二哥,在大哥的带领下,学着他的模样,双手紧握磨把手,一齐用力往前一推一拉。真是不推不知道,一推吓一跳。在一推一拉中,我险些被磨把手绊倒,大哥不得不停下来说,推磨要手脚并用,固定好手脚,找到平衡点,要不然用力推起来,人就会跟着磨把手前后跑,头就可能会被磨把手撞着。

按照大哥的要求,我站稳双脚,双手紧握磨把手,和大哥一起用力推了起来,石磨在飞快地转动,一种成功的喜悦涌上心头。我和大哥快速地推来推去,在一旁添磨的母亲则提醒说,推慢点不要太过用力,均匀用力就行,否则你们坚持不了多久的。如母亲所言,不到十分钟,我就体力不支,感觉坚持不住了,直累得喘着粗气,大颗的汗珠不停地掉落,我不得不要求大哥停下来休息。

记忆中,我家的大石磨用得比较多。因为大石磨主要是用来磨面,比如玉米、小麦、大豆之类的粮食都需要先磨碎;小石磨主要是用来磨浆,比如做豆腐、汤圆、玉米粑之类的食品才需要磨浆,而这些食品大多是在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丰收季节、农闲时候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做,因此小石磨用得比较少。

那时候,我家喂有猪牛马、养有鸡鸭鹅,每天需要吃去许多的粮食,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得推一次大石磨磨面。大石磨不仅笨重难推,而且推的次数很多,我很讨厌推大石磨,但却盼望着推小石磨。因为小石磨一推,定有好事喜事高兴事,我就能吃到母亲点的嫩豆腐、煮的甜汤圆、烙的玉米粑……

玉米粑也叫苞谷粑,每到夏秋玉米成熟的时节,母亲就会从地里取来鲜玉米,让我们几姊妹剥去外壳麻下玉米,陶洗干净后加入少许清水,用小石磨推磨成浓稠浆。我和大哥、二哥再爬上房前的桐子树摘来宽大的桐子叶。父亲生好柴火,母亲用桐子叶对折包好玉米稠浆,轻轻地压扁压平后放入铁锅中烙。我则围在锅边静静地观看,不时吞咽着口水。

父亲说,烙苞谷粑很讲究,要掌握好火候,不能太大,要用温火才烙得熟,才不会烙糊,还要记得按时翻烙另一面,这样烙出的苞谷粑两面都是黄黄的,吃起来才又香又甜。在父亲和母亲的精心侍弄下,不一会儿,又黄又香又甜的一锅苞谷粑终于出锅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弥漫开来。

我迫不及待地捧起一个苞谷粑,剥去烤焦的桐子叶,黄黄的热乎乎的苞谷粑展现在眼前,我慌不择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嚼在嘴里糯糯的软软的舒服极了,久违的肠胃终于得到些许安慰。在接连吃下两个后,顿时感到一种幸福和满足,一股倦意也随之席卷而来,我心满意足沉沉地睡去。时间在飞速流逝,社会在快速发展。进入21世纪后,我的家乡同全国各地一样,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生产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极大地改善,各种各样的物品食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可谓是品种繁多、应有尽有。磨面、磨浆的石磨已由现代机械设备代替,人们已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大大地减少了人力物力,节约了时间,提高了效率,生活质量得到了极大地提高。我家也从当初的解决温饱到进入小康,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齐全、无所不有。不知不觉间,石磨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我家的生活,淡出了我的视线,慢慢地消失在悠悠岁月中。但年少时生活的困苦、推磨的艰辛、石磨的记忆、吃饱后的满足与幸福等许多美好的时光、难忘的往事,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萦绕心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