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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春笋与蕨菜

作者: 许若齐2024/01/12情感

海子有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浪漫情怀漾漾时,亦不忘烟火气袅袅:关心粮食与蔬菜。可见诗意的抵达,寻常的生活气息从来是不会缺席的。

春天到了,即便不是一个吃货,能不关心春笋与蕨菜吗?

春笋有好几种。当毛竹在地下尚处于潜伏状态时,谓之"冬笋".此乃笋之上品,遇到小年,城市菜场里的价格可卖到20元一斤。挖春笋是个技术含量颇高的活,尽管冬日山坡上草衰树凋,作为一个生手,要寻得冬笋的蛛丝马迹,并非一件易事;即使精于此道,也难手到擒来。一位常年挖冬笋的山民就曾问我:听说发明了一种红外线的探测器,能准确地测定泥土里冬笋的位置?我闻所未闻,只能含糊其辞:技术上应该没问题,真正推广起来,估计要等待时日。

冬笋一旦拱出地面,便是春笋了,时令应该是阳春三月。如果任其生长,最终便是一根亭亭玉立的大毛竹。当然,相当一部分被人吃进了肚子。挖春笋要便当多了,锄头对其根部,稳准狠地一下,便可实现完美的斩获,需要的是眼力、臂力与腕力的协同配合。当然,也可以弯下身子,用菜刀对其猛砍数刀;手无寸铁者,可以攒足了劲,飞起一脚,咔嚓一声,壳裂节断,露出白生生的笋肉。用手指抠一小块下来,放入嘴里咀嚼,竟有一种麻酥酥的甜味。

吃法很多,最好的是与咸肉一起炖。腊月杀的年猪腌起来,这时已起缸晒好,笋切滚刀状,取五花肉一块,用直径一尺的大砂锅炖。笋涩肉肥,相得益彰。当然是文火伺候,休宁方言谓之:笋焐肉。一个"焐"字,实实在在地含蕴着内敛与耐心。

文火的标配是木炭,可惜现在寻得一篓好炭很难。

还有一种春笋叫雷笋,粗细如大拇指。河边或山坡、自家的房前屋后,只要有竹林,哪怕就是一丛,一场春雨后,拔地而起,挡都挡不住。拎一个竹篮子,拔就是了,只须半个时辰,就让你很有成就感。或许会惊动一只野鸡,它从竹林深处哗啦一下飞出,空中慢慢地飘下一根彩色的羽毛;或许会惊扰一条蛇的好梦,它扭动着身子,慌慌张张地滑向小河的水草里;也把你吓一大跳,竹篮脱手跌翻了,笋撒了一地。

窃以为:雷笋用猪肉红烧最好,肥肉多多,烧得入口即化,笋全在油汪汪的浸润中。

水笋(当地的称呼)是道地的野笋,长得纤细,漫山遍野,只怕你拔不完。用火腿丝炒固然备受推崇,新腌的雪里蕻出缸时还泛着青,热锅滚油与切成段状的水笋一起炒,下饭开胃,保管你多吃一碗米饭。

雨后春笋,长势汹涌,吃不完可做成笋干。春夏之交,晾晒笋干便成了徽州乡村的一道风景。休宁的璜尖村是闻名遐迩的笋干产地,有毛竹林1100余亩,平均海拔在800米以上,山高林密,云遮雾绕,鲜笋上承天露,下接地气,制成笋干,谓之"璜尖香".传统的做法是全程不见阳光,得用炭火慢慢烘干!

烘出来的笋干晶莹透亮,口感绝佳,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玉兰片。

春天,大山的馈赠不仅仅是春笋,还有蕨菜。它或许没有春笋那样普遍受到欢迎,但这并不影响我对其喜爱的执着与一贯。

蕨菜最好的吃法是用火腿炒。当然,蕨菜要新鲜,火腿要陈年。蕨菜头天采下来,最迟第二天就要食用。它的萎靡是很快的,一旦不振,吃起来的口感要大打折扣。超市的货架上真空包装的一袋袋蕨菜,整齐划一,有模有样,徒有一副鲜活的外形。我即便馋得不行,也决然宁缺毋滥。

春光明媚,去山野采蕨菜是件绝对惬意的事情。最好去新开的茶园,它一般在坡度不大的山腰,一垄垄茶树逶迤而走,高不及腰,上面尽是新发的嫩枝和碧绿的新叶。你会突然发现,茶树的四周,长着一根根蕨菜,从松软的地里破土而出,呼啦啦的一大片,粗粗短短,头部毛绒绒的,含苞待放,在春风里尽情展示生命的旺盛。

需要提醒的是,蕨菜炒火腿,待到八成熟时,一定要撒一把头剪的韭菜。暗红、深褐、青绿,火腿之芳香,蕨菜之嫩爽,韭菜之鲜美,尽在颊齿之间。

也许你明白了,徽州人家的屋前梁下,会挂着那么多的火腿与咸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