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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枇杷树

作者: 杜靖川2023/07/25随笔

自打小起我对枇杷树就有一种十分复杂的看法,这主要源于大人们给我们小孩讲故事时,有时会讲枇杷鬼的故事。尤其在隆冬大雪纷飞的夜晚,经常停电,我们做完作业后只能围炉而坐,在摇曳的煤油灯下,听长辈们讲他们的经历、故事、传说,一旦讲到枇杷鬼时,我们就不由自主地产生恐惧感。若这时门外北风呼啸,再加上敲门声,我们便吓得紧紧依偎在一起,不敢喘气。

1981年,我有幸考入云南大学经济系,校园内枝繁叶茂,尤其春天煞是好看,但有一个地方我不敢前往,就是枇杷园。这里当时是以土木结构的二层楼的几栋房子围成的院子,外面有几棵硕大、粗壮的枇杷树。在这园中居住的是学校的教职工。如果有事要去找住在这里的老师,我一个人是不敢去的,往往要约上一二个同学,给自己壮壮胆。我的恐惧并未随着自己逐渐长大而消除,尽管从理性上我不相信,但似乎在我的潜意识中进一步强化了枇杷鬼的存在。

世间万物似乎总是矛盾的。另一方面,我又对枇杷树所结的果子也就是枇杷果有着很好的印象。前些年第一次吃到枇杷果的时候,感到这貌似黄杏的果实有着与许多水果不同的味道,可轻轻剥去皮,一口咬下去,不酸也不特别甜,味道恰到好处,水分还很充盈,果中的内核在咬嚼果肉后就可随口吐出,没有食用的麻烦。我把自己的这种消费快感告诉家人,他们也有同感。后来每当枇杷果上市时,我就会主动买上几斤,与亲友分享。

不过,枇杷鬼的传说并未从我的意识中消除,喜欢枇杷果而不愿意看到枇杷树,喜欢枇杷美味而不愿想起枇杷鬼的故事,这种纠结情绪一直存在,但又不好意思告知他人。

前几年,云南大学呈贡新校区建设,在泽湖的西北边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院子,取名叫"晚翠园".院子是墙上有窗孔、墙顶镶有琉璃瓦的仿古式建筑,院子四周是移植而来的著名的呈贡宝珠梨古梨树,门前栽有几棵枇杷树。墙上张贴着许多著名学者、名流于抗战时期在云大任教时留下的珍贵影印照片,包括刘文典、方国瑜、张德光、何衔睿、冯景兰、杨桂宫、费孝通、姚奠中、诸宝楚、周书怀、华罗庚、张宗和等等。看到这一张张难得的照片,激动之余,我不由得又产生了一个疑问,在云大任教的名流、大师很多,为什么在这一个院子内单独张挂这些大师的照片?一经询问,原来是校本部的那个我们称之为"枇杷园"的地方已被拆除,为此在呈贡新建的校区专门辟出地来,建盖新的"晚翠园",以纪念众多曾经在"晚翠园"中居住过的、为云大发展作出巨大奉献的学术巨匠们。前几天,拜读了汪曾祺先生的散文"晚翠园曲会",似乎看到汪先生身在西南联大读书,但常常跑到云大"晚翠园"拜师求学的镜头,看到艰难困苦中师生们刻苦钻研、教学相长、相互交流、其乐融融的场景,大家不以暂时的困难而气馁,不以物质的短缺而放弃,反而以高尚的理想来鞭策自己,积极上进,可能这就是"晚翠文化""云大精神"吧。

当然,帮我消除对枇杷树恐惧的还有一重要原因,就是我带着对"晚翠园"命名的疑问查阅了一些资料,其结果让我恍然大悟,原来枇杷树是如此高尚的树种,当其他树木纷纷落叶成枯萎状态之时,枇杷依然傲立风霜,以翠绿的色彩站立在冰冷的风中。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枇杷鬼完全是一种骗人的传说,是无稽之谈,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儿,也许只是人们以往片面的知识局限所致,也许就是大人们哄骗我们小孩儿、让我们听话的一个伎俩。

现在,当面对我家楼下的枇杷树时,我没有了恐惧,反而亲近了许多。我要感谢云大的"晚翠园",不仅消除了我的心理阴影,而且更好地认识、了解了众多前辈的为人与学识,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我们应该坚守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