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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青烟袅袅的下午

作者: 蒋忠民2023/06/19散文

那个场景一直在脑海里。

是在贵州从江芭沙苗寨,特意跑到这里跨年的我,在寨子里转悠。不经意间,几座木楼中间,一株芭蕉下,一堆冒着淡淡青烟的火堆,几个围坐在火堆旁纺线绣花的苗家阿嫂,跳入我的眼帘。

火堆不旺,几根粗长的干柴随意地撂在火堆上,缓慢地一点点燃烧。几位阿嫂手头不歇,嘴里也不歇,一个轻声哼着苗语山歌,另外几个低声谈论,不时发出会意的笑声。她们唱什么说什么,我这个贸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全然不懂,只在一旁傻傻看着。

虽然是年尾,地处高山,气温却不是很冷。看来她们烧着火堆,并非需要以此驱寒,不过以此为伴而已。民间说的火伴大抵如此,毕竟是户外,虽不在山林里,四处乱窜的山风也会在木楼间恣意,有了青烟袅袅的火堆,人便不觉寒冷。于是,几个阿嫂可以在火堆旁自由自在地一边做手工,一边聊天,度过一个宁静安详的下午。

见到了儿时记忆里的纺车,绷了棉线的纺车,在一位苗家阿嫂手中欢快地转着,一圈又一圈,匀速,很有节奏。随着纺车转动,一个个两头尖中间大的棉线梭子形成,放入身边的竹篮子。芭沙苗寨被称为中国大陆最后的枪手部落,这里的成年男子都持有经过批准的火铳。他们的服装,基本上是家里女人纺线织布,再用山里的靛青之类的植物染色,裁剪缝制而成。在满目绿色的山林里,他们服装的褐中带绛颜色,很是特别。

另外几位苗家阿嫂则在绣花,在缝制她们平日里喜爱的绑腿和百褶裙。人说芭沙汉子粗狂豪放芭沙女子温柔细腻,如果仅仅从这个下午我在青烟袅袅的火堆边见到的来看,此说似乎有理。此前路遇迎宾的芭沙汉子,一个个打了鸡血般劲头十足,全力向游客展示腰间捆着的火铳袋、砍刀和胯前吊着的绣花荷包。也在寨后松林遇到一个自称到过桂林的滚姓老汉,肩扛火铳,左边腰间捆着火铳袋,背后刀架插一把砍山刀,前面吊着一个绣花荷包,标准的芭沙汉子的全副武装。认真品味他们的"全副武装",可以读出责任和爱情。千百年来生活在高山上,经年累月与山里的毒蛇猛兽打交道,在山林采药砍柴,火铳与砍刀必不可少。这不仅是为了自身生存,也是为了养活家人,这就是芭沙汉子的责任;而他们穿的衣服,尤其是胯前吊着的绣花荷包,则是自己女人一针一线缝制,体现着爱情。

我走近火堆,几位苗家阿嫂许是司空见惯,除了一位抬头一笑,其余照样顾自做手工或者谈笑,不理睬我。我伸出大拇指称赞她们的手工活做得好,然后连比带划问她们,这些绣制品是否出售,价格如何,她们笑着摇摇头,不语。可以想见,在我之前,不知有多少外来者有过像我这样的表现,想明白这一点,我只能讪笑以解自身的尴尬。

芭蕉旁边的竹竿空着,过去一段可见晾晒着刚漂染好的"土布"和浆洗好的棉线。也许是到了年尾,时序已近深冬,收获下来的粮食不再晾晒在寨子旁边的晾晒架上,那些杉木架子空落落的,显出一种寂寞。

也许是见多了游客,寨子里有狗,但不狂吠;寨子里有鸡,但不乱跑。除了参加旅游表演的,其余芭沙汉子,不少外出打工,有的则在山林里"讨生活".寨子里平素所见,多为妇女孩童。对于我这样的闯入者,他们不惊不喜,任你随意逛游走动,但很难与你交谈。

于是,初到芭沙苗寨,一切感到新鲜,一切靠自己慢慢品读。那个青烟袅袅的下午,那个宁静安详的画面,就这样烙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