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劳与超越
人是"动"
物,人是要"活动"的。人通过活动把人和世界、主体和客体、心理和物理联系起来。人在从事活动的过程中,一方面认识、改造着世界,一方面也认识、改造着自身。马克思把人类的这种活动叫做实践,俗称劳动。
人通过劳动来谋生。然而,谋生谈何容易!至少到目前为止的人类历史,人类在劳动中存在着各种累,各种苦,各种说不出的担忧,这就可知到目前为止,劳动除了是人的需要,很大程度上也是"负担".佛教有一个词对此形容得很到位:尘劳烦恼。也因此,马克思希望通过发展生产力、调整生产关系、改造整个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使人类走上"解放"之康庄大道。这种救世的悲悯,感动着无数仁人志士为了人类解放的理想而奋斗,从而开辟了人类文化发展的新阶段——红色文化。
人类又是有想象力的存在物。可以设想一下:假如人类能从劳动中获得解放,人类的劳动已不再是纯功利性的劳动,人类不再因为被谋生所迫而不得不劳动,那么,人类的"劳动"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不难想象,人类的劳动将会变成生活的"游戏",或者说是娱乐或艺术。用马克思的话来讲,就是"把劳动当做他自己体力和智力的活动来享受".劳动者不再为了生存和名利而拼搏,不再埋怨劳动的无奈,他可以精雕细刻、精耕细作,尽情地挥发自身的生命力和创造力,成为"艺术家".这样的艺术家,由于没有功利的牵挂和生存的忧虑,他的心灵、他的整个生命,就处于"自由"状态了。这个时候,中国文化的意境就可以出场了,尤其是禅宗文化。在"开悟"的禅者眼中,一切法皆是佛法,挑水砍柴,无非妙道。这就是人生的游戏化、娱乐化、艺术化、审美化。禅者凭什么"看得"这么开?这还真要有点境界,有点"自知之明"才行。《五灯会元》卷十五记载有云门禅师和弟子对答的一个公案: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面南看北斗。"人的眼睛长在前面,面南怎么看北斗?这不是跟人类开玩笑吗?不错,这是开玩笑,这是拿人类的感官局限开玩笑。你不能忘我,不能忘掉这个小小微尘之身,不能忘掉微尘之身中藏着的胡思乱想,怎么领悟万法归一、浑然一体的圆满境界呢?《大乘起信论》云:"法界一相,即是如来平等法身。"在圆满清净的法身境界中,一切生死如浮光掠影,了不可得。所以禅者的活法,不执真,因为色即是空,不执假,因为空即是色;不偏生,因为色即是空,不偏死,因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故,不为生存所束缚,空即是色故,不为死亡所束缚,由此解脱生死之忧,而得大自在大自由。在禅者眼中,只有空境,才有真正的自由。悟此即色即空非色非空的不二中道,禅者便活出了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本真境界。如果说马克思主义侧重于社会解放,从"现实"的层面启示人类寻求解放之路,建设大同世界,禅宗则侧重于心灵解放,从"超现实"的一面启示人类对这个世界要看破看透,精神上要圆满。看似殊途,实则可通。
这个当下的世界真的很神奇,很巧妙。她似乎不会让人类太过智慧,所以人有"无知",遮盖一下智慧;她似乎也不会让人类太过自由,所以人要"谋生",拖累一下自由。诞生于西方的马克思主义,要以劳动美学打破人类生存的"必然性";而诞生于东方的禅学,也希望以空灵意境超越人类生存的"苦海".马克思主义是大智慧,禅也是大智慧。若能融汇东西方文化为一炉而开辟文化新路,岂非人类之义举。可惜,笔者看到不少人士追逐"国学",或缘于痴心妄想,升官发财,或缘于人生失意,生存不安,而真正发心为了真理,为了人类共同的福祉而求学的,并非全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