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笋壳
枫儿出生前爹娘就承包了百多亩山岭地种竹,竹成林了,有各种各样用途的竹。有编各种竹器的;有搭架的;还有长笋供人们餐桌用的。平均每年纯收入几万元是有的。
距枫儿家十里路的萍儿家是织猪笼为副业的,爹娘经常到枫儿家买竹运回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家家都养母猪肉猪,肉猪仔猪出栏了都要猪笼装,所以织猪笼卖的也发财了,一年的收入也很可观。谁知后来打工潮涌起,加上发生过几次猪瘟疫情,农人们不养猪了,都涌入城市打工去,萍儿爹娘就不织猪笼了。萍儿长大了,入城打过几年工,吃不了苦,就晃回来陪娘和弟弟(弟弟有点傻乎乎的)种点庄稼度日,爹仍旧打工。
枫儿家情况好点,有许多种形式的编织需要他家的竹;建房的需要搭架的竹;食品行业需要他家的竹笋。他没有出去打工,家里都要请人护理竹林、砍竹剥竹笋壳呢。
枫儿萍儿都是九五后出生,现在也该婚嫁了。萍儿娘知道枫儿家的家底,不大富也算是很过得去。萍儿娘就托媒人去枫儿家说亲,她不想让女儿远嫁,方圆十来里她就看中枫儿家,以前经常来买竹,算也能算得出枫儿家有家底,虽然是山区。
萍儿生得水灵靓丽,两个酒窝很惹人爱,枫儿喜欢得不得了,就同意了。
进入定亲议程了,萍儿娘开口要十万元彩礼。太高了吧?往时一般都是三到五万元这幅度,她却要翻倍,枫儿爹娘心里嘀咕着。但转而又想,现在男多女少,女孩都向往城镇,难得有女孩愿往山里嫁的,也就答应了愿付这十万元彩礼。
彩礼付出了,枫儿爹娘紧锣密鼓地装修新房要办喜事啦,并叫媒人通知萍儿快来与枫儿去办手续领证。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萍儿的面,却等来媒人的传话:萍儿要求枫儿去县城买房,说不能一辈子窝在山里刨食,入县城就是打千多元的工也比在山里刨食舒服;再者我们这一代已被农村及山区的教育毁了大好前程,误了青春。难道还要让我们的后代再受这种教育、再被耽误吗?还要世世代代困在山沟沟里吗?
萍儿和她娘要求枫儿家拿二十万做首付去县城买婚房,还要在房本上写上萍儿的名字,否则,结婚的事免谈。
听到消息,枫儿眼都直了,大脑一片空白,好似停止了思维,爹娘也是好一阵沉默。枫儿停止了工作,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望着蚊帐顶发呆。萍儿的话似乎也有道理,误了自己这一代也就算了,可不能耽误下一代啊!可是,钱呢?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日后还要月月还房贷,怎吃得消?虽说爹娘有积蓄几十万,但那是他俩大半辈子省吃俭用、奔波劳碌积聚起来的,爹娘曾说过要用这笔钱建楼房的,他家现在还住着七十年代建的泥砖瓦房呢!他怎么能开口向爹娘要这笔钱拿去县城建筑自己的安乐窝呢?
爹娘心疼他,娘说,枫儿啊,我们原想盖一栋楼给你娶亲住的,可不能让你们成亲了还住这泥瓦房。肉烂了都在自己的锅,家里建的房与县城买的房都是自己的房。既然萍儿说要去县城买房,那就去吧,等于把家里的房子搬到县城里去住了。
枫儿感激感动得就要跪在娘面前连道谢谢了!
枫儿和萍儿就手挽手欢天喜地携款二十万上县城看房谈房,签了购房协议,过段时间房本就到手了。
办通购房事务,枫儿就安心在家干活。这段时间正是挖笋高峰期,请了几个人帮挖笋剥笋壳,然后用小三轮将裸笋运出山去,卖给竹笋加工厂。
枫儿爹娘付出了二十万购房首付,心里一直在打鼓。说,枫儿呀,你还是赶快邀萍儿去领了结婚证吧,我们心里一直不踏实。
于是枫儿就叫媒人传话约萍儿来家里,然后一起去领证。
这天,枫儿正坐在如山般的竹笋堆前快速地剥笋壳。媒人来了,萍儿没有来。媒人传话说,萍儿娘说,萍儿嫁给你出门走了,爹娘老了,她的傻弟弟无所依傍,肯定讨不到老婆。姐夫姐姐要携带一下傻老弟,要你们出个首付也在县城帮他买套房,有了房才能讨得老婆。不买的话,萍儿是不会嫁给你的。
枫儿听了,愣了几十秒。突然他猛踢一脚笋堆,狠狠地说,她家真不愧是织过猪笼的,篾片一度度地往上扭;然后像剥笋壳一样层层剥我。他把一个剥光竹壳的裸笋狠狠地一掷,愤怒地说,看看,把我剥得像这竹笋一样赤裸裸的一无所有了,我一家人还怎么活?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这婚我不结了,打光棍也无所谓,世上又不止我一个人是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