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法,是人们想法的有限变现
城里一个远房亲戚。本来住在大都市的市区,二室一厅。手头紧了,便腾挪到郊区,换成一室一厅。变现几百万,潇洒几个秋,一室一厅又换成一室户。最后,一室户也卖了,入住养老院……大改小,小改了,这种“倒行逆施”,在许多人,尤其乡下人看来,是不折不扣的“败家子”,是标准的“不胎孩”(苏中方言,没出息的意思)。
乡下一个隔壁邻居。老了,老两口依然坚持在土里刨食:长粮食,种蔬菜,栽桑养蚕……没日没夜,忙过一季,算算小账,挣了三两千块。老有所为,开心得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有时,收获的还有病痛: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又成百上千地送到医院。本想给子女贴点补点,结果常常要倒贴给医院。不过,一旦病情缓解,他们又满血复活,继续下田劳作。干到撑不住走不动,又继续去求医问药……如此循环往复,他们似乎乐此不疲。
人以群分。前者城里人,后者乡下人。前者想得开,后者放不下。不同身份,不同频道,但在现实的场景里,他们往往名列于同一个微信群:家庭群,家族群,乡友群,同学群。
前者或后者,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前者有工资,有社保,可能离异,可能丧偶,可能单身,所以享有独立的“住房自由”。后者无固定收入,只有最低保障,所以有此起彼伏的“不安全感”。
前者不止在城里,乡下也有,常常被讥为躺平的懒汉。后者不止在乡村,城里也有,往往被视为勤劳的榜样。
前者是个别少数,后者是相对多数。
前者以享受生活为大前提,后者以养家糊口为小目标。前者怜惜或鄙视后者:怎么可以这样(想不开)?后者唾弃或仰慕前者:怎么能够那样(放得下)?
前者置身于后者的空间、环境,还能想得开?后者换位于前者的情形、状况,还会放不下?
前者不断做减法,听从内心,去除冗余,由此获得惬意的生活。后者坚持做加法,积少成多,积劳成疾,往往落得尴尬的生存空间。
前者的想法,看上去只是减法,背后或许曾经有过加法的努力。后者的想法,看上去都是加法,其间何尝没有过减法的冲动?——有道是,晚上想想千条路,早上醒来走原路。
想法,是指考虑办法或解决问题的具体办法。活法,是指对待生活的态度和所选择的生活方式。想法与活法,两个“法”,字相同,意有异。想法可以若干,落到实处的活法只是一个。想法,决定着人的活法。而活法,往往不过是人们苦思冥想或胡思乱想之后妥协的、衰减的、幸存的某一个想法的变现。
歌里唱: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偏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惆怅……依我看:碎银几两,最能测出人真实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