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爱习作 > 作品 > 散文 > 正文

故乡的桥

作者: 蒋旭峰2024/05/25散文

故乡的河有一个与其流量不太相称的名字——白水江。人们之所以称“江”是雅颂罢了,它并不像长江一样滔滔不绝、浩浩汤汤。或许是因为我长大了,或许是她真的没有以前那么大、那么深了。儿时印象中的它,是多么的清澈,多么的惹人,也是那么的不敢亲近,对它的名字中的“江”也从未产生过质疑。

小时候三五成群想到河边去玩耍或者凫水,那是绝对要保密的一件事情。一旦谁泄密,全体成员遭受家长的痛斥或者巴掌那就在所难免了。尽管经常听大人们说,沿河村镇常有人不慎掉入河中久久找不见尸首,可我们总认为那些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于是怎么也想不通父母的愤怒。

老人们说,我们村是远近有名的好地方,呈东西走向,面朝南且三面环山,站在较高的后山俯瞰,整个村庄被西山和东山环抱,犹如一位母亲怀抱中的孩子,感觉是那么安详。而南面的白水江则赋予了整个村庄灵气,公路穿村而过,不时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不时地打破着乡村的宁静。在村子的东山外是成百上千亩被江水浇灌的农田,有着和村子一样的地形,我们的老祖先叫它桃园河坝(意即开阔的平地),它养育着世代耕耘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正是村子的地势和桃园河坝的缘故,所以老人们说,这是一块好地方。

我的小学是在村里念的。学校里有两三位张姓老师,大家习惯上称年近六旬的最长者为“老张老师”,既可以区分其他张姓老师,又可以表示尊敬。他教好几个年级的语文,包括一年级语文。那时的村里没有学前班,更没有幼儿园。所以小孩入学就直接上一年级。因此“老张老师”也就成了我的第一位老师,也可以算是启蒙老师。他老人家在村里算得上是比较有学问的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晚饭后我总是喜欢来到村里的场上,听他和其他人谈天说地,既有田间地头,又有社稷之事;既有三国故事,又有梁山好汉;既有东升西沉,又有山川河流。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离我最近的村前那条河。他说,这河发源于九寨沟那里的岷山,流入嘉陵江,在重庆汇入长江,属于长江水系等等。长大后客居他乡,当地人知道我是哪人时,都会礼貌地说,那地方好像自然环境差点。每当此时,我都会介绍白水江给他们听,给他们讲讲我从“老张老师”那听到的关于那条河的故事。

东流的河水,给人们带来愉悦,也带给人们苦恼。它阻断了对面村庄的人们与外界的交流,也给出行带来了不便。在我出生前很多年,人们在河上架起了一座吊桥,类似于课本中的泸定桥,不同的是桥面铺了木板。至今我都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常年的风吹雨淋,桥面显得有点破烂。因为河风的原因这里甚是凉爽,也没有蚊蝇困扰,所以每到炎热的夜晚,近百米的桥面上就会聚集许多村里纳凉的老少,或是谈天说地或是以歌抒怀。父母是不允许我们去那里的,因为他们有着不让我们去河边玩耍一样的理由。

童年的我,常在哥姐的带领下或者小伙伴的怂恿下偷偷来到桥上,倚着铁丝网护栏而坐。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也落满了河面,村庄点点的灯光倒映在河面上和月光一起呈波光粼粼状,让你分不清是月光还是灯光。微微的河风早已吹走了夏天。时不时地感到桥面有节奏地上下左右摇摆,那是一些年龄稍大的男孩子们在摇桥。顷刻间,大人们的责骂声、小孩子的尖叫声嚷作一团,和着河水的哗哗声飘向远方。就势趴下,将欲睡去,发现桥逆着河水移动起来,我后来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的小伙伴,他们惊讶地发现我说的是真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等我大一点,我也加入了摇桥的队伍。暑假晚饭后,乘家人不留意飞身出门,急不可耐地站在路边等待同伴的到来。母亲发现后追到门口高声呼喊,却早已不见了我的身影,听到的只有我高声的回应。其他的同伴也用同样的方式等待。不一会的功夫,在去桥上的沿途几个同伴已经聚齐,一道来到桥上。家里农活不多,晚饭较早的三两个人早已来到桥上抢占最佳位置乘凉。记忆中,夕阳余晖映红了半边天空,落到水面仿佛水天一色,与青山、绿树一并构成了一幅油画,甚是美丽。当时的我们是看不到这种景象的,因为晴朗夏日的傍晚天天如此。

尽管几个同伴天天见面,可是每到桥上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今天偷了谁家的橘子,他偷了谁家的苹果。待到各自讲完自己一天的经历后,乘凉的人们都已到来。此时该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桥面左右各占几人,开始上下摇桥。随着桥面晃动,唱歌的开始尖叫,聊天的开始骂人。待桥面恢复平静后一会,人们再次唱歌、聊天正酣时,又是一阵晃动。如此反复,直到年少的我们满头大汗。

等我上了中学,我和我儿时的小伙伴们终于明白了那个“桥能移动”的问题。同样是暑假,我打着到村里“发小”家去睡觉的名义,两人悄悄来到桥上睡觉。在木板上铺上床单、裹上被子在对小时美好往事的回忆中睡去。直到清早对面村子里早起下地干活的人们赶着牲口过桥时把我们吵醒,我们才匆匆卷起铺盖,怀着忐忑的心情偷偷溜回家。

后来,渐渐大了。来到桥上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了。

再到后来,记不清哪年政府重修了哪座桥,依然是钢缆吊桥,只是钢缆比以前粗了,桥面换成了钢板,河中间增建了桥墩。相比以前自然安全牢固了许多。村里调皮的孩子们再也摇不动了,人们还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青龙桥。如今每次回老家时,未及村庄,先见吊桥,将我的思绪再次拽回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