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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年

作者: 冯子豪2023/08/20随笔

我有三个被称之为"父"的人:一个是我的亲生父亲,一个是我的干爷,一个是我的大(意思为爹)。

在我出生之前,我家人丁并不兴旺,父亲兄弟十几个,成人的只有父亲。我是家里第一个出生的男孩,所以爷爷非常疼爱。为了让我顺利成长,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帮我认了个干爷。后来因为父亲属马,我属牛,属性不合,爷爷又帮我认了个大,把父亲喊作大爷。

这样,在我记事的时候就开始拜年了。年初一早上,先到父亲房里,父亲端坐在椅子上,我在父亲前面双膝跪下,两手展开,掌心向下按地,前额伏地,磕了三个响头。父亲笑嘻嘻地把我拉起,然后给我两毛钱,作为压岁钱。完毕,再去给我大磕头,形式依旧。

最难的是给我干爷磕头拜年,爷爷奶奶费尽了心思,我就是不去,因为我恨他。我干爷是大队革委会成员,兼着生产队的记工员,手里有点权,经常带人开批斗会,并且批斗了我的爷爷,说爷爷是小诸葛、顽固派。但我干爷很大度,从不跟我计较,每见到我总是笑嘻嘻的,抚摸着我的头说:"几岁来着?该上学了吧?有困难跟干爷说。"

有一个年关,大约是年初三,我到生产队办公室去玩,一群人在下棋,刚好干爷在。

"小孩子,过来!"一个看棋的人喊,"过来磕头,我给你五分钱。"我的一个小伙伴过去了,给他磕了头,但他没给钱,小伙伴哭了。我有些气愤,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说话不算话的坏蛋,王八蛋!"

那人火了,脱了鞋向我扔来。我躲闪不及,鞋底正好砸在我的鼻子上,鼻子在流血。"你怎么能这样呢?教孩子要说到做到。不做也就罢了,还动手打人,真是岂有此理!"干爷呵斥了那人,走了过来,帮我洗了鼻子,还用棉花把我鼻子堵上。过后,干爷又给了五角钱,作为压岁钱,从此我便每年给干爷拜年了。

上小学后,拜年不再磕头了,因为干爷说那是封建迷信,新社会要新风尚。依旧是年初一早上,一群小伙伴,从村子的一头开始,挨家挨户拜年,见人就祝身体健康、五谷丰登、万事如意等等,更新潮的是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唱一曲革命歌曲。人家照旧拿些自家叠的红芋糖、玉米花之类的东西给我们。这是当时最时尚的拜年了。

如今,社会进步了,生活富裕了,拜年用上了手机,发个信息,写个微信,道声平安,问个身体健康,事事如意。而且内容越发的美,有时让人感动得流泪。

遗憾的是,父亲、干爷已不在人世了,想给他们写个祝福,道一声平安,只能嘴里念念有词,而后再磕三个响头,算是拜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