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老电影院
足足半年的时间,因为疫情的原因,城市没有了电影院的声音,千呼万唤中,终于等来了电影院开张复工的消息。对于我这样一个影迷来说,可谓久旱逢甘露。
在时光的隧道里,我记忆中那些电影,是在当年县城里的老电影院里放映的。那些年,我去县城电影院看电影,似乎是让尘土扑面的生活,得到暂时的逃遁,在一两个小时的电影里,荡漾开心底的温柔。而当我走出电影院,明晃晃的天光下,好比一辆火车开出了隧道,驾驶员有突然而来的不适应。但火车得往前开,生活不允许我脱轨。
县城电影院外,有一排柳树,春天时,柳絮如烟。有一次我出于好奇,跳起来,把嫩嫩的柳叶儿摘下几片拿到嘴里去吃,没想到是那么苦涩的味,一如我那个年纪的青春。
我在县城电影院看了上百部电影:《神秘的大佛》《少林寺》《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三毛流浪记》《乌鸦与麻雀》……有一次,在县城电影院看完《少林寺》后,我觉得浑身是力,经过县城一家机关大门外,看见门旁有一头石狮子,我猛力地想搬起来举过头顶,却发现石狮子是用水泥焊接在地上的。看了电影《三毛流浪记》后,我买了五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去县城桥下,准备在桥洞里睡一晚,我想体验一下三毛流浪的艰辛,写一首汁液饱满的诗歌。没料到,半夜的河风吹来,冷得我瑟瑟发抖。我蜷缩着身体,像难民一样逃出了桥洞。
我看电影时,影院里经常传来一片嗑瓜子的声音,密密麻麻如蚕在吃桑叶,这让我烦躁不已。有一次,我正被电影里的爱情情节感动,后面一对恋人居然嬉笑着在互喂牛肉干。我生气了,猛地跺了一下脚,后面那男的也不示弱,朝我座位的靠背踹了一脚。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以一个诗人的愤怒爆发了,我站起身,捋起袖子:“你想打架啊!”我还没说完,男人一耳光就挥舞过来。电影院里一下灯光大亮,全场观众开始起哄,打啊,打起来啊。我一看,那对恋人后面居然围拢过来几个人,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出了电影院,哭着去找到何哥。何哥请我吃了一顿“胖子妈”馆子里炖的猪蹄花儿,他仰起头对我一字一句说道:“兄弟,你过得太苦了,谈一次恋爱吧!”我一阵痉挛似的疼痛起来,何哥终于看穿了我的心事,我对电影院里那人的不满,不是心里的嫉妒情绪发作了吗?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和小矮人巨哥去看电影。命运对巨哥开了一个玩笑,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二三。我和他跌跌撞撞走在街道上时,心里有一种变态的自信。那天看完电影,我去了巨哥家。我就是通过巨哥,认识了他的邻居小柳姑娘的。
我和这个姓杨名柳的姑娘第一次去看电影,电影院里还是一片嗑瓜子的声音,这一次,我没发作,我心里感到幸福了。
出了电影院,我们去买了两个烧饼吃,我用影院里垫在冰凉坐椅上的报纸包着烧饼吃,她赶忙制止了,说报纸上有铅,要洗了手吃。我跟了一句,我还吃过柳叶儿呢,她一下羞红了脸。
时光的渡船,一晃就驶过了二十多年。县城的电影院,在往日的天幕上,浮现出两个字:剧终。县城的电影院,早已灰飞烟灭。而今我有一个理想,我想写一部关于老县城的电影剧本,投拍后去老电影院里放映。
问题是,哪里还有县城的老电影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