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在途中

女儿尚小，出门旅行时，她总会在我耳边不停地聒噪：怎么还没到啊？还要多久啊？好远啊！

缘于卢梭《爱弥儿》里的那句"这种教育，我们或是受之于自然，或是受之于人，或是受之于事物",我开始带着女儿去爬山。我把女儿的课外班都安排在周内或周六，只要不下雨、不加班，我们几乎每周日都会去爬山。说起坚持爬山，总有人夸我："你真有毅力。"说老实话，我觉得这和毅力没多大关联；能坚持爬山，恐怕更多源自陪伴女儿的时间太少。

当然，孩子的想法很单纯，出来玩就要直奔目的地；至于过程，似乎都是多余，甚至成了影响心情的负累，在路上消耗掉的时间仿佛都浪费了。还好有玩伴，但密闭的空间终究是漫长的、煎熬的。这多少有点急功近利的意味，岂不知旅行不仅仅只包含一个目的地，也包含了来回的路上。歌德曾说过：人之所以爱旅行，不是为了抵达目的地，而是为了享受旅途中的种种乐趣。

其实，每次爬山的目的地很近。由家向南行二十余里，过沣河，便抵达秦岭。这是一座划分南北的山脉，宛若飘带的公路，苍翠密簇的峰峦，狭窄悠长的峡谷，零乱突兀的崖壁，不期而遇的鸟兽，随意游荡的明净空气……这些景象，构成了旅途的一幅幅画卷。白天，人声退到所有声音的背后，到处都是清风、树叶、溪水拖动时间的喘息声；夜晚，自由存在的漆黑把灵魂安放，更多寂静的流动性渐次发生，唯有溪水的歌吟不舍永恒。是啊，远离城市喧嚣，不为工作所累，不被生活羁绊，目之所及，皆为风景。看得久了，我会溶解在这一幅幅画境里，仿佛自己就是山中的一缕风、一滴水、一棵树、一块石，至少是其中一道被掩迹的微薄身影。正如作家正雨在《柴家山忆行》中所写的那样：这是北京城里的首都人享受不上的，是骄傲无比的上海人享受不上的。在山里，足以让我沉静，欢喜上一天。心静了，语也轻了，与生俱来的急性子似乎也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出门旅行，去哪里并不重要，去的过程却是千差万别。旅途中的风景是流动的，也是多彩的，不同心境的旅人有各式各样的感受。比如爬山，有人看到了山险，有人尝到了水甜，有人触到了景秀……潮汐起落，人生的过程又何尝不是如此？脚步匆匆，一刻不停地奔向终点。当然，终点是我们不得不去的地方，不管是旅行还是人生，到达终点就意味着这段行程结束了。可是，走向终点的过程，我们总是把名利、得失和荣辱举得太高，无暇顾盼沿途的风景，总想着前面有无限风光等着，总想着快点抵达朝思暮想的诗歌和远方。殊不知，结果源自过程，只有好的过程才会有好的结果。当然，我们也不能因为留恋沿途的风景而停滞不前，能做的就是走好每一天，细细品尝每道风景，不管途中会遇到什么，终点有什么等着我们，都要以积极的心态泰然处之，不后悔，不抱怨，就是完美的人生。

有一种乐趣，需要跨越漫长的旅途；有一种自由，需要经历反复的煎熬。旅行和人生亦是如此，我们一直在路上。既然如此，何不学着在过程中慢慢接受和品尝生活赐予我们的一切美好，或许那才是真实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