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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刮过石头

作者: 孙远刚2024/01/12散文

出门看景,别忘了脚下。路边有石头,看一眼,有点硌眼,再看两眼三眼,用脚踢踢,拿起来远远近近地端详。有时还要多走几步,离开路面,到某块石头跟前细看;有时人已经走过去了,不放心,退回来再看看那块石头。古人有"石痴""石呆子",我还没到那一步。

从内蒙古回来,别人背包里都是牛肉干、奶昔什么的,我是一包石头,包带子都沉断了。那是我第一次去草原,从呼和浩特市东边翻越大青山,看到黄黄一片和天边相远的大草原,别人告诉我这是××盟××旗,我说这怎么分得出来这盟那旗的,都一样啊!一样的羊群马群,一样的白云草场,一样的蒙古包和青稞地。不一样的是草原上的石头,我一路低着头,捡着那些或银亮或锈红或乌黑的石头。草原的石头里有矿,才会这样五颜六色。捡来的石头装在包里,我又有些担心,怕被开车的当地司机说。司机没说,只是笑话我"捡了不少宝贝",我释然了。

侄孙女来家里找书看,看到我摆在茶几上的石头:前面是一峰"骆驼","骆驼"尽力地扭头,回看身后的"小象".孩子好奇,就问:"舅爷爷,骆驼怎么会生小象呢?"我说:"前面是一头大象啊!"说着,将前面的石头调个面,果然,是一头长鼻大耳的"大象".我又拿出另外一组石头给她看:一根细高的"竹笋",前面蹲着一头"野猪",高高翘起的"猪拱嘴",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那"笋"看,仿佛有口水从那"獠牙"下流出来。

办公室的桌上,我摆了两块石头,一"犬"一"猪",平时用它们压作业本,学生们很喜欢它们,进来总是先摸它们,摸得光溜溜的。有时书背不上来,我就让他们拿着石头背,石头凉凉的,握在手里心就不太慌。

在银屏山里等24路公交,无聊,在站牌下踢石子玩,踢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这石头通体黢黑,回家在洗菜盆里下功夫一洗,通体清爽,在案上东摆西摆,摆稳了一看,一石两体:上面是一只凌空的"怒鹰",蓬头展翅,尖尖的"喙"下,一个自下而上的"蛇头","蛇"正在生气,呼呼地吐着"信子".

去年冬天,在皖南的石家(村老说此地是石守信的故里),在村口帅印塘边,捡到一块乌青色的石头,巴掌大,上面还粘着水泥浆,大概是铺路的弃物。放到水里洗洗,石质清润,一看是只"猴头",眼耳鼻嘴,无不肖,倒过来一看,却是一只"鹰",也是蓬头展翅,"猴唇"变成"鹰钩","唇角"变成"鹰目",陷进去的两"腮"变成"鹰"的双"耳".

桌子上堆满了石头,开着窗,有风从石头上刮过。我在石头中间看书、写字,它们是我的友。"客人"不吃我的饭,不喝我的茶,不会在我耳朵边絮叨,只是静静地陪我坐坐,我的书斋日子也觉得清雅了不少。我放下书时,不用折叠,用块石头一压,一会儿接着看;我写毛笔字时,它们帮忙镇纸。它们在也不在,让整日不肯出门的我,添了几许野趣。

石头和绿植一样,也需要"养".只是石头更好"养",不施肥,不修剪,不打蜡,一盆清水就好。我在巢湖边捡到一块绿龟石,那墨绿的颜色像长了一层绿茸茸的藓,可放在家里,一个礼拜就变成了白惨惨的颜色,失水的"龟",仿佛死去一般。我用一只闲盆,灌上清水把它放进去,一天时间它就"活"了,也生动起来,活脱脱一只潜在水底的绿毛龟。

家中石头多了也是一累,时不时地要淘汰一些出去。我出门买菜,顺便把淘汰出去的石头扔在垃圾桶的边上,买菜回来,垃圾还在,石头不见了,不知道被哪位当宝贝捡回家去了。

人这一生,快乐总是要用痛去还的。我不养花草,不养猫狗,不是不喜欢,而是怕痛。几生几世才能修得成一块石头,不痛不痒,不灾不病,不喜不忧。

喜欢一个人出门,喜欢低着头走路,耽误了看晚霞,耽误了看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