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声有无间
银杏绚烂,却难持久,美到尽头便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多希望它的金黄去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然而,秋色易老,时光如流,悄然间,冬的脚步已缓缓近了。
那就把关于声音的一切印记都托付与冬声吧,虽然冬声只是在有无之间。
夏日远去,蓝天已淡,云也隐踪。等你意识到蛙鼓蝉唱的演唱会已经落幕,甚至月明星稀的舞台都拆了,你才怀念夏夜的欢快。伸了脑袋出阳台,想找到七月里那只骄傲的蟋蟀已是枉然。它也许刚从远方的歌唱大赛上载誉而归,在教山里娃多声部合唱,还请到了低音高手——一群蛙辅助教学。在躺椅上放开书,闭眼竖耳,确乎没有听到歌声。走到阳台上歪了脖子侧耳窗外,依然没有。虫鸟是最懂四时之变的,不急不躁,登场时用情高歌,谢幕后,躲进地的深处、草的幽处。是练习去了吗?是为春暖花开时的复出表演韬光养晦吗?怎么仿佛又有低低的齐鸣在耳畔回旋,游丝一样,在牵扯,在滑动,在汇合,最后竟然炸裂开来……原来那些夏日里火热的青春从来都不曾老去,它们在厚厚的土层里潜滋暗长着,起伏汹涌着 ……
幻听被损坏的水龙头滴答的落水声惊醒。冬虫声若有若无。窗外,车辆疾驰而过的声音瞬间将一切淹没。
想起白日里所见公园湖中的野鸭。野鸭基本不叫,不像大白鸭一路"嘎嘎".跑到水边戏水的小犬吓不走它们,扑棱棱飞过天空的白鹤吓不走它们。小不点们支楞着耳朵听人声,人稍微走进一点点,它们却激灵一缩,潜到几米开外去了,冒出水面后,继续支楞起耳朵——它们吃不准人类是朋友还是敌人。
静立树梢的白鹤不亮翅也很美,丹青妙手们一定要画它颀长的脖颈和双腿。那姿态自有一种清雅的悠然。野鸭和白鹤是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看到的冬天的生命。它们似乎清楚,自己的声音只会让冬的荒芜愈加浓郁,于是默默地,默默地等待蛙朋蝉友们的苏醒。
最是冬声有无间,最美好的境界是这种声音一直在你的记忆里存在,让你对时光、对天地有一种恒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