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四望皆桃源
西安周边可看之山众多。每入楼宇,但凡有机会,我便登顶望远。最喜天气好时之所见:北有嵯峨山、北仲山、九嵕山,南有秦岭——名曰终南,东南则为我祖籍所在地——白鹿原。其北侧,隔灞河,横陈着一袭山体,旖旎而上,直取骊山,查图知此为洪庆山。
古话说仁者乐山,我虽算不上仁者,但对故乡群山的痴痴守望早已成为习惯,从中得到了很多快乐,就好似苏东坡在《凌虚台记》和《超然台记》里的那种"登高而四望,乐亦不同矣",我还是向往东坡居士那种超然自乐。
十月初,各大名山都开启了"红叶"模式。择一周日,与父亲并家中两位学生前往骊山东南隅的洪庆山。过世博园,转灞桥,径直到了去临潼的省道。在洪庆街略一顿,遂直取山路而上,把钢筋水泥丛林的沉闷之气统统甩到了身后。只拐过两三个山头,但见墨黑一般的天色扶着山脊扑面下来,不多时已到洪庆山国家森林公园,没想,下起了小雨,正所谓十里不同天,仿佛换了人间。
突然就记得了仁宗庙这个名字,想起父亲曾提过的一件陈年往事。几十年前,恰同学少年的父亲立于白鹿原樱桃谷老宅前,目光先跨河、再爬坡,常常停留在对面一丛郁郁葱葱的山岭间——名之曰柏岭,多年来心向往之。可那时父亲连自行车也没有,心力怯乏,兼生计艰难,故一直未了此愿。记得还是三五年前,也是一个如今秋日,我俩并立于白鹿原畔老宅北眺,突然记起此事,遂开车下原过灞河,北上缘坡找寻。进得山中,顿觉四面山岭如碾盘般层层压来。向当地老乡问询时,都说不知,但偶提了仁宗庙这么一个名字,说是再北上数十里即到,位于临潼境内、骊山之巅。
终其一生,人都是活在自己的童年记忆里。父如是,我亦如是。记得儿时的自己,暑假里每每立于白鹿原畔,看着坡下的公交车,虽如蚁般蠕动,去往归家的方向,除婆娑泪眼外,也只剩更北侧那些青黛似的群山做伴了。远远望去,如同伸出来一个握住的拳头,上面高高低低的就是座座山头,其中一座就是骊山的烽火台吧。烽火戏诸侯时何其雄壮威武,更兼得了仁宗庙这个所在,整座山就愈发显得神秘,好似里面藏着一位绝世高人。
山路仿佛就是连接俗世与桃源的小洞,行走其上便是延续着父亲和自己的童年。从洪庆山复前行,目标仁宗庙。过春风十里,尽荠麦轻轻,秋季的关中莽原、秦岭余脉,真美。仁宗庙也称人祖庙,从山头向下,坡势甚急,层林架木,直达山底,远远看去,林中似有一块草甸,那儿会不会住着避秦时乱、山花满头、心安归乡的人儿呢?或许就是那位被我仰慕已久的世外高人吧?当然,只要愿意,沿着羊肠小路走下去,定能到那草甸之中。只是开车入山之人绝少愿意这么做罢了,才成就了世人对桃源延续千年的幻想。
出了庙堂,看到一起来的两个学生正在喊山,群山万壑、求一回呼。是为留住心中那一抹假期里重获"自由"的心声吗?没问,不得而知;何谓"自由"呢?秋季入山原本观红叶,但早已将此抛掷脑后了,此为如访戴之"自由"乎?亦复不得知。
赞曰:
前世刘郎今又来,童年大梦醒桃源。
骊山有幸造祖庙,我心安处是故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