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馊粽子”香

在我老家一直流传着端午节带新女婿吃"馊粽子"的风俗。

小的时候，我感到奇怪：让新女婿吃"馊粽子",可全村却没发生一起新女婿因吃"馊粽子"而"吃坏肚子的事件".

初中那年端午节前的一个星期天，生产队长安排我跟插秧的婶婶们撂理秧把。太阳才偏西，她们就早早洗手上了田埂，撑船去芦苇滩上打粽箬。一个个穿上大幅头褂子，把褂子下幅掖进裤腰里，用带子扎紧，再解开颈下和右腋的纽扣，走出芦苇丛时，胸前背后还有左右都塞满了芦叶，累得满头大汗。我问要这么多粽箬干嘛？王婶说要带新女婿吃"馊粽子".我憋不住地问："干嘛让新女婿吃馊粽子？"王婶伸手刮我鼻子说："等你做上新女婿就晓得了。"羞得我脸红得像张大红纸。

从那时，我对带新女婿吃"馊粽子"之事再不敢刨根问底。随着岁月的流淌，我才渐渐弄明白。原来，在咱水乡端午节次日，新女婿要给岳父岳母送去节日祝福，捎带五斤长鱼、五斤鸭蛋节礼。丈母娘热情挽留新女婿吃粽子，新女婿态度谦恭地推辞，丈母娘生气了："嫌粽子馊？" 因为以前乡下没有冰箱，正好又是夏天，气温比较高，食品容易霉变。煮熟的粽子，一天也吃不完，两三天后也就馊了。新女婿不敢违拗丈母的旨意，就乐意的留下吃"馊粽子".

水乡的女人心灵手巧，在裹粽子时发挥得完美无瑕。她们先把粽箬放在开水锅里，烰软后浸在清水桶里，挑出三张长短相当的抹平夹在两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掌心轻揉一合，卷成漏斗型，再腾出一只手把粽叶拦腰一折，继而把叶梢再折成小漏斗套在角上收紧，粽壳就打成了。打下手的满手抓住粽壳子往里边灌淘净的糯米，一边灌糯米，一边用筷子不停捣实，灌满后，捡张粽叶插在口外侧缝里，绕两圈封口，最后用铜针把粽叶梢穿过，三角粽子就做成了。下锅烧煮时，满屋的粽叶和糯米的清香，吃进嘴里，劲韧，喷香，别有风味。

新女婿吃的"馊粽子"并不馊，都是丈母娘特意留下上等糯米，还有专备的红豆、绿豆等，花式多样，味美适口，中午还有红烧鱼、红烧肉、红烧藻虾、炒长鱼丝、涨鸭蛋糕、炒红苋菜等所谓"十红"的美味佳肴，新女婿边吃边夸，把丈母娘哄得心花怒放。原来吃"馊粽子"是件甜蜜的事，哪会吃坏肚子？

我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吃"馊粽子"是在定亲那年暑假里。因在学校任教初中毕业班，学生面临升学考试，忙得屁股不落台，哪有工夫吃藻虾？暑期"歇伏",丈母娘特地给我补上"吃馊粽子".因岳父去世早，家境不好。为应时节，端午节那天，她们娘儿三个吃的是用小麦、豌豆裹的粽子，把家里的几斤雪白的糯米省下给我裹"馊粽子".中午桌上有红烧刀子鱼、炒藻虾，还有自家长的红苋菜，十分丰盛。丈母娘因不能凑齐"十红"感到内疚，一边往我碗里夹菜，一边说等有条件了一定也做"十红".我指着桌上的菜碗说："妈妈的手艺真好，做的菜色彩新鲜，香味扑鼻，味道很鲜美。"丈母娘听后开心地笑了，还夸我懂事。我哪里知道 ,这碗红烧鱼是丈母娘拿口粮跟打鱼的人换的。为了一盘藻虾，她在十天前就与虾笼船约定好了……

带新女婿吃"馊粽子"的习俗还在流传，但现在条件好了，不再是纯糯米了，馅料一般都有红枣、红豆、蚕豆、咸肉、咸蛋黄等。每当我吃起这些"高档"粽子时，总觉得没有当年的"馊粽子"香，它包含着父母对儿女的丝丝爱心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