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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饼情

作者: 王洪武2023/06/04情感

中秋节,我对月饼有着特别深厚的情感,因为父亲就是一个一辈子制造月饼的人。

我记事从新中国成立始,父亲在村上边种刚分来的几亩地,边炸些馓子、果子等小食品走街串巷卖卖。每逢中秋,少不了也做一些月饼,供乡亲们应应“节”。在我印象里,“场面”很小,没有作坊,没有店面,父亲的“生产流水线”就在住家的案板上、灶台上,其产品的“仓库”“货架”,都是家里仅有的几只坛坛罐罐。

就是这样的简陋的小本交易,父亲干得很欢。替镇上店主做了几十年的长工小伙计,忽地“翻身农奴得解放”,能吃上自家饭,干起自己的事业,他能不高兴吗!

然而,正当父亲干得有滋有味、尝到一点甜头时,国家粮食统购统销,接着又连续自然灾害,没了油面等原料,父亲的油面手艺给“扎”了,月饼自然也做不成了。

好在时间不长,一年,中秋节前个把月,乡供销社主任亲自摸到我家,说是上面允许他们单位搞些食品加工,请父亲去“掌着”,先生产一批月饼出来,按计划供应乡民。“闲着的手艺又能用起来了,乡亲们又有月饼吃了!”父亲高兴得二话没说,背起被盖就上了路。

父亲做月饼坚持不忘质量第一。早先“单干”,我家卖的月饼价廉物美,深受乡亲们喜爱。替公家做,尽管那时物资匮乏,供销社一位“小领导”叫他能马虎就马虎些,但他还是按传统要求,写下进料“单子”,什么红糖白糖、素油荤油、红丝绿丝、枣桔蜜饯等等,让采购采办。制作更是一丝不苟,且荤的素的、甜的咸的尽量多做几个品种。他说:“乡亲们难得吃上一次月饼,要让大伙有个拣头,尝出味道!”

父亲的油面手艺方圆几十里都很出名。也是的,他9岁丧父后,便到一家油面店做小伙计、当学徒。几十年吃尽了艰辛。当时供销社食品作坊,新雇用的四五个青年、妇女,都是职工家属,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技术基础。有个老年“副手”,也是个“半边厨”。父亲不嫌弃、不“摆大”、不保守、不厌其烦地带着大伙一起干。他常常是手里做着,嘴里教着,两只眼睛还一个个看着。经过那些年的传、帮、带,以后这些人都成了能单独“作战”的行家里手。其劳动报酬,父亲比那些人也多不了多少。在那个年代,“带徒”酬金则更不用提了。然而,父亲从不计较。他说:“手艺放在肚里也是烂掉,不如教教人,做做好事!”听到大伙“王师傅长、王师傅短”地喊,他便高兴得不得了。

最让我感动的,父亲在供销社做月饼,除了每次临结束公家作为“礼节”分给他几块月饼外,平时从来没有私自带一块月饼回家。我那时在家里读小学,接着又进城读中学,有些同学和我开玩笑,说我父亲在供销社做月饼,“近水楼台先得月(饼),”家里月饼肯定吃不了。“想当然”往往并不“当然”,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即是“八月半”当晚,我们兄弟姐妹也没有单独吃过一块月饼,都是一切四份,一人一个角儿。他说:“做人,就要硬铮铮地有骨气,公家的东西不要去小沾小靠,让人瞧不起!”

从1962年到1975年父亲去世的前一年,老人家在乡供销社做季节工一做就是13年。可惜他没有等到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不然,看到今天这么好的经济形势,他一定会欢欣鼓舞,也许会带领我们走上把月饼等食品加工业做大做强的另一条发展之路。

父亲为人如月清明,似饼甘甜。老人家永远活在我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