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就
我是一个比较随意的人,凡事不太讲究,尤其在衣食住行等生活方面,能将就就将就。
按照衣食住行的排序,先说说衣。我的老家有句顺口溜:“新老大,旧老二,补补锔锔把老三”。现在的孩子都听不懂了,我的孩子有次就很正式地向他母亲抗议:衣服破了怎么能补了再穿呢?我是上世纪60年代生人,家里兄弟姐妹多,再加上我排行靠后,穿衣自然只有补补锔锔的份。可以说,我在上初中之前就没有一件周正衣服,穿的都是哥哥姐姐的旧衣服,或补,或改。甚至,初中毕业的那年冬天,我是穿着刘姓老师给的她女儿的花棉裤过冬的。每天出门,满脸别扭。遇见同学,赧颜而过。
十八岁来到了部队,穿上了心仪已久的军装,可以说,在最美的年纪实现了最好的梦想。二十八载岁月,军装包裹了我青春的梦,脱下时,已是人到中年。军旅生涯让我对衣品有了惯性思维,不求贵新,唯愿整洁。当社会上流行喇叭裤、牛仔服时,我态度中立,不崇尚,也不反对。但对所谓的乞丐服、破洞裤一直不以为然,难以接受。
在吃的方面,我的口味比较杂。大部分原因是和小时候饿怕了有关。凡是能进嘴的,大多来者不拒。也有后天的,比如吃辣与苦。五味之中,我比较喜欢甜食。仅以小笼包子为例,同是老字号,尽管镇江宴春和扬州富春的各有千秋,名闻遐迩,但我还是对无锡王兴记的情有独钟。我的家乡菜属淮扬菜系,淮安的软兜、扬州的大煮干丝、高邮的雪花豆腐都让我倍感亲切,然而,每年过年的年货中,必不可少的当属无锡三凤桥的酱排骨。
五味之首的酸我是有限的接受。镇江被誉为中国醋都,大名鼎鼎的“恒顺”香醋确是名副其实,既酸且香,作为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我确是不可一日无此君了。在中国的省份中,以酸名之的无疑是山西。如果说一般地方只把醋当作料,到了山西它则成饮料了。云南人将能入口的都酸之,连米线都要放上酸子。四川虽以麻辣闻名,以酸入口的菜并不少见。在酸之系列中,酸菜鱼尚可接受,酸辣粉之类只能敬而远之了。
五味中的苦和辣,我都是后天修炼成的。在北京上学期间,我受业师周笃文先生的鼓动才首尝苦瓜,未曾想居然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现在,只要季节适时,我到饭店点菜,清炒苦瓜则成了我的首选。同样,在上大学之前我几乎是不吃辣的,非但如此,甚至视辣如虎。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同室徐万明是江西人,他有两样在同学中很出名:一是他的书法受到了林岫老师的赞赏,现在已是著名书法家了;二是他无辣不欢,中、晚两餐都以辣椒拌饭。有这么一位同窗室友,耳濡目染,我喜欢上辣子是自然而然的事。清风明月,水到渠成,以辣佐饭,动箸必沾。
人们说一个人口味重不重,主要是看他嘴里的咸淡。在我小的时候,我的祖母一直让我们吃得咸一点,说是能吃咸才有劲。因此,我的咸头一直是比较重的。我对腌制品情有独钟,儿时对萝卜干、大咸菜、苋菜股等下饭的都很喜欢。特别是被誉为“宁波三臭”之一的苋菜股,佐证了我逐臭之实。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家人和医生的建议下,口味慢慢变淡了,说句老实话,并非是心甘情愿的。有时候还会想起苋菜股、酱冬瓜之类,俨然几十年老友未见,难忘而神往。
住的方面说不讲究是假,关键是讲究不起来。小的时候,我们家是三间两厢的茅草房,一家人常年挤住在一起,觉得很温暖。成家了,由于分居两地,城中无房,只得租赁。定居江南后,我的理念是随遇而安,我不希望把自己变成房奴。一个人的生活态度决定了他的生活追求,把有限的精力和财力花在住房的比拼上,是无聊和得不偿失的。我住的“白云居”已伴随我十多年了,房子住久了是会产生感情的,这种感情得靠时间来积淀。有感情了,房子就是家了,若无真情实感,房子还是房子。家,才是让人心安和温暖的地方。
至于行的方面,可以说是越来越丰富。儿时的我们,无论是上学还是走亲戚,交通基本靠走。自行车的普及,可以说是农村经历的一次交通革命。大凡会骑车者都对学骑车印象深刻,学骑车并不像后来的学开车,得有专门的教练。那时自行车还很少,只要看到了自行车就眼里放光,会见缝插针地骑上一阵。有时见到而不能骑时,会偷摸着揿一揿车铃,心里也就顿时觉得熨帖了。我骑车可以说是自学成才,只一顿饭的工夫就学会了“掏螃蟹”(个子小,只能一只脚踏车蹬,另一条腿从车子大杠下穿过,踩踏另一个车蹬)。此后,骑车之瘾极大,见车总想上去过把瘾。我曾于一个朦胧的月夜将亲戚家的新车骑到大圩上过瘾,未曾想一个跟头连人带车翻了下去,自己摔得鼻青脸肿,车的前轮也被包了“饺子”,真是惨不忍睹。
我拥有的第二种交通工具是摩托车,一辆颇为玲珑的“雅马哈”50。娇小的车身,十足的动力,于轻喘之中便可载我疾驰而去。这辆车的质量真好,骑了十年没修过一次,直到买了汽车,才和我依依惜别。
北京开夏季奥运会那年我买了汽车,一辆当时颇为时尚的本田新“思域”。我对汽车不懂,在4S店我对促销员的口吐莲花不以为然,甚至有点反感。在颜色方面我就没有听她的,主张坚定地选了颇为炫酷的“水晶紫”。我的本意是给夫人开的,无奈她比我更爱骑摩托(其实是关心我,怕我风吹日晒),我也就只得幸福地“将就”了。
每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譬如面对困苦,丁玲说是逆来顺受,汪曾祺选择随遇而安。久历沉浮的苏东坡则以为“此心安处是吾乡”,真乃旷达之人。生活中,我虽也有过困惑,也有过种种的不如意,只是境界决定了我心态的“格”没有大师们高。也许是没有过高的追求,也许是生性平淡,我觉得生活顺其自然就好,能将就就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