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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城翠竹

作者: 林佐成2023/09/20散文

它们就那么静默着,一根紧挨着一根,一片紧连着一片。在夏日的阳光中,肆意伸展着无拘无束的叶片,旁若无人地绽放着醉人的翠绿。

峨城数千上万亩翠竹,几乎霸占了整个峨城山腰。这种被当地人称为白荚竹的细长竹子,一点也不谦让,它们毫无顾忌地从这面山坡蔓延到那面高地,从这条山谷延伸到那条溪涧,从这个沟汊拓展到那个山弯。仿佛那些山坡、溪涧、沟谷,全都是它们的天下,全都该它们主宰;仿佛那些野草、藤蔓、灌木乔木,全都该避让着,给它们腾出生长空间。然而,它们又是那样循规蹈矩,只在海拔600至900米的山腰,蓬勃着生机,旺盛着活力。把山下留给那些玉米、红苕等庄稼,把山上留给那些青松、灌木丛。即使一些不安分守纪者,也只在偷偷摸摸中延伸着触角,在躲躲闪闪里与庄稼为伍,与灌木结伴,全没有山腰竹林蓬勃的气势。

峨城的沃土,滋养着翠竹,让它们在不断生息繁衍中,织成一片雄风浩荡的绿洲;在不断滋生蔓延下,编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绿网。远远望去,茂盛的竹林,就像给峨城山系上了一条翠绿的短裙。

穿行于峨城竹林,可以听见小鸟的啁啾,却很难发现它们飞翔的踪影;可以听见人语的喧哗,却很难发现被遮掩的身影。穿行于峨城竹林,常会产生一种无边无际的茫然;感受到一种远离尘世的宁静;甚至,会产生一种走投无路的无助。

走进竹林,你会发现,这些“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的白荚竹,一根紧挨着一根,一棵紧傍着一棵,它们在密密层层中,根根相连下,编织成一堵堵厚重的绿墙;凝结成一道道翠绿的屏障。

倘若钻进竹林,这些粗若酒杯,细若拇指的翠竹,就像多情的主人。它们会挺着并不粗壮的腰枝,伸着纤细的枝叶,盛情地将你挽留。让你在牵着绊着中,大汗淋漓;让你在磕着碰着下,望而却步。你只能停下来,揩一把热汗,喘一口粗气,叹一声艰辛,尔后不得不原路返回。

这些密密匝匝的翠竹,挤着挨着,簇着拥着,牢固地守卫着自己的地盘,绝不给外物以可乘之机。它们常以凌厉的攻势,将那些草们藤们树们,毫不留情地驱逐到山脚或者山巅。在竹林深处,你只能看见零星的倒伏的干枯竹枝,看见砍伐后残留的一星半点竹茬,看见厚厚的绒毯似的枯黄竹叶。偶尔,你也会发现一棵两棵并不高大的孤松,但它们一定是挺立在竹丛的边缘,也许,它们是守护竹林的卫士吧!

这些挨挨挤挤的翠竹,以其苍茫辽阔,将山腰包了个严严实实,它们就像一张硕大无朋的厚实绿毯,让山们在丰腴中,透着别一样的壮美;让山们在翠绿中,盎然着别一样的生机。

峨城苍苍茫茫的竹林,密密麻麻的翠竹,就这样汹涌着,挺立着,从蛮荒的远古,从人类的童年,一路走来。它们聆听过战马的嘶鸣,军号的呜咽;它们目睹过血雨腥风的阴冷,刀光剑影的肃杀;它们见识过风花雪月的缠绵,花前月下的缱绻。

当屯兵的舞阳侯,策马扬鞭,来到茂盛的竹林,面对雨后的春笋,他一定欣喜若狂。为改善兵士们的生活,稳定军心,他一定会振臂一呼,领着兵士呼啦啦地钻进竹丛,采摘竹笋。然而,当他恍然意识到这茂盛的竹林,其实就是天然的金城汤池;就是自然的铜墙铁壁,他会断然制止兵士们的行为。

当兵败的白莲教首领徐天德,领着兵士,退守峨城,面对根根耸立的翠竹,面对无边无垠的竹林,他一定会豪气重生,精神大振;他一定会利用这些竹丛,掘壕筑堑,摆兵布阵,甚至布下竹钉阵,给前来追杀的清军,迎头痛击。

当前来赏玩“峨城雪霁”的新宁官员复成、廖正笏等,面对翠竹“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的苍凉,面对翠竹“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的坚韧,他们一定思接千载,神游万里,滚滚的诗情,有如奔涌的山泉。

其实,千百年来,峨城翠竹从来没有远离过人们的视野,就像山间那些掩映的古道,山巅那些坍塌的遗迹。它们将在生生不息中,护佑峨城,并与峨城一道永存于历史,直到天荒地老,亿万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