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光芒

天晴了，阳光热烈，但依然寒冷，冷得超过了往年的同期。我躲在温暖的办公室，一边写研究室年终总结，一边写读书笔记。其实大部分时间，我习惯几份材料同时进行。尤其是工作方面的文章，常常要求不过夜，我得赶在发出前完成它们。

今年特别忙碌，又特别无效，忙碌的是内心，无效的是文字，到今天，欠下了一大堆文字债，索性顺其自然吧。我依然习惯读纸质文字，那种进入感，那种思维在纸上的流淌铺展感，是屏幕不能比的。

今年读完的第8本书《活着就是冲天一喊》，由矿工诗人陈年喜所著。作为巷道爆破工，陈年喜深潜于大地5000米深处，用炸药和风镐轰开山体，凿出金、银、铜、铁、镍。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是王二、德成、小渣子等同样低微命运的矿友。后来有的人在爆炸中跑成一蓬血雾，有的被气浪削成了两半，只有他相对幸运，只留下颈椎错位，尘肺病，还有一只失聪的右耳。翻开《活着就是冲天一喊》，这些悲怆炽烈的生命逐一呈现在读者面前。艰辛的劳绩，无常的生死，每一个故事，都像陈年喜在矿山深处敲下的石头一般坚硬，炫黑。

写到正酣处，却被老师的语音通话惊醒，这才想起朗朗还在学校。从学校把孩子带出来，略感亏欠。老师们都很好，态度和善，这让我想起了自己教学的那段日子，心无旁骛、简简单单。

街上真干净，天空一碧如洗。朗朗出了校门便放飞自我了，你看她一路欢跑，蹦蹦跳跳，嘴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念叨着今天自己表现好，老师奖励了两个小星星贴画、钟南山老爷爷是抗击疫情的英雄、第一个飞上太空的女宇航员是刘洋……跑到一处草坪便蹲了下来，吵着让我一起看，我也被眼前的景象所触动：那飘落满地的梧桐叶，被干燥的风吹走了最后一滴水分。拿手轻轻一捏，刚听到"沙沙"的声响，叶子瞬间便粉碎了。枯黄的老叶，躺在枯黄的草上。枯黄的草上，铺满了枯黄的老叶，那满眼的枯黄，道尽了秋的悲凉。

又到了十月初一，该为逝去的亲人送寒衣了，这是在寒冷中一个温暖的惦念。没顾得上回家的我们硬是拖到了十月初三。一大早，听说我们要回村，正在客厅练琴的朗朗也坐不住了。外面北风呼啸，我极力劝阻。孩子不听，自顾自地收拾水果、酸奶、还有她爱吃的小熊饼干。原以为是她路上吃的，我便在一旁呵斥并阻拦，谁知孩子用力甩开了我的手说：我要给爷爷。

我鼻子一阵酸楚，竟无语凝噎。公公去世的时候朗朗不满三岁。快三年了，从来没有人问过孩子，我们谁都不愿意提起，总是刻意回避。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我们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到了不敢正视，也不知道三岁的孩子能记住多少事。

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我对村里依旧保持着热情和新鲜感。村子日益凋敝，一户户人家搬离这里，去了西安或更远的地方。北方的天气裹着冬日的清冽。大门口落满了树叶，院中尘土泛起，墙角的花盆长出几棵杂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窗台上落满了灰，风住了进来，随着满树叶落，将我生活过的气息层层覆盖。我挽起袖子，戴上手套，扫灰除草，试图清理遮盖自己记忆的灰尘。

我执着地认为，我们无法挽留生命的流逝，只能目送。未来如星辰大海般璀璨，不必踟蹰于过去的半亩方塘。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事情虽不美好，但并不绝望。适时地放下，向着光亮成长，那些经历过的遗憾悲伤，终会化作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