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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尾骨

作者: 庞余亮2024/08/24随笔

每一个在乡村成长的人都带有乡村的尾骨。

这样的尾骨在平时是看不出来的,但到了某个时候、某个情境,那尾骨就会不由自主地摇曳起来。比如我看到河边有几丛茂盛的野草,我就暗自庆幸,其他拾猪草的伙伴竟然没有发现它们。说实话,我总是忍不住要把这么肥美的野草扯下来,就像是放学途中那样,把这些侥幸获得的肥美野草带到自家的猪圈去。

这样的尾骨于那些迁居到城里的乡亲更甚,小区里的灌木丛在他们的眼中是完全无用的,不能长高,亦不能结果,最好拔掉,或者水萝卜,或者香菜,或者黄豆,或者苋菜,或者番茄,或者玉米,再不济也要葱蒜什么的。深栽茄子浅栽葱的种植经验再次在小小的“开心农场”中得到证实。由于场地小、精力旺盛,那些“幸存”在城市里的经济作物们生机蓬勃,如果算成单位亩产,那数据是相当惊人的。

我和一位农业专家吴先生谈过这个事情,他告诉我,这是每个农民的“十边地”情结。

“十边地”?!

这个词,我似乎听过,又似乎不太熟悉。

所谓“十边地”,就是路边、河边、港边、屋边、塘边、沟边,还有墙边等,那些大田地块以外的零碎小地块,不算到村里的土地指标,是荒地,农民们不忍心辜负季节,把种子种到了每一块可以生长的土里,而种子们当然也不会辜负种植者的期待。

那天,我走过正在修建的一条路,南段已铺上了沥青,而北段还没有来得及铺上。那段港边的地块可是去年夜排档最火的地方。这地方我去过多次,还以那里的夜排档生活为生活原型,写了一篇小说,叫作《红泥小炉》,发表在南方的一家刊物上。可谁能想得到呢,这港边已是一片小型农场了,而且是成片的:玉米一排排,茄子一行行,黄豆一簇簇。

是我看错了吗?沧海桑田的感觉就这么诞生了。很多小区管理者都苦恼“小型农场”的事。有一家,就有第二家。似乎带上了种植比赛的味道。在楼房边的土地闲置多年了,就比较肥沃,加上农作物生存能力比较强,在绿化地随便种点什么,到了秋天也会有收成的。

记得一位小说家写过一本小说,主人公把绿化地全都种上了麦子。想想种上麦子的城市该成为什么样的城市?相比小麦的城市,我更喜欢鲜花满目的城市。比如现在路边的那些长春花孔雀草,那些金鸡菊三色堇,那些荷兰菊矮牵牛,这些草花,有一点雨水,就如期开放,而且花期那么长,令城市有了“天上的街市”的氛围。

“为什么不撒玫瑰瓣/为什么不撒大蒜叶?”这两句诗是一位新婚诗人写给妻子的,诗人是在说真实的事,他们在为在烧红烧鲫鱼的时候该放玫瑰花瓣还是放大蒜叶而纠结。

是种玫瑰花,还是种大蒜?这小小的纠结,而小小的纠结,可以诞生最小的期待。把问题搁置,让明天如那些小小的草花沿途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