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树上的爱情

这一小块地域，像个T型台，嵌入苍茫的湖里。信步所至，我遇见了柳，柳树顶不知怎么就秃了，上面落几只贫嘴的麻雀，柳后就是那棵开花的树。

树冠硕大，树形浑然天成，粉扑扑的花，柔柔的，状如羽扇，立于枝上叶间。恍惚觉得是在戏台子上，一簇簇的艳装仙姝，桃红的脂粉画脸颊，唱的是千年老调之悲欢离合，薄暮中只见裙袂飘飞。其中一位美人儿，手拿粉扇，凸现而出，心事重重，凄婉叹道：“夫君这一去啊，必能高中，只是京城乱花迷眼，怕就怕他忘了回家的路。”

有股子风来了，摇着我，摇着树，花缨子颤颤的。人在湖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T型的小岛，平时鲜有人停留，不过几棵树，几艘停泊的旧船。这一天，我却唐突地站在它面前，夕阳的余晖铺满湖面，我和野鸭子，水鸟，潜伏于水底的鱼，一起见证了合欢最美的样子——参差花影，楚楚动人。还好，黄昏未落幕，朱颜未憔悴。

合欢开在五月的尾巴上。花开荼靡，花事未了，这时节有蓝紫色调的洋绣球，有艳俗无比的端午花，有红白相间的夹竹桃。合欢开在高处，与俗世若即若离，似落落寡欢。

我来看合欢，经过了一片荷塘，荷塘一侧的斜坡上，开满了蝴蝶样的黄花，扑扑簌簌的很生动，影楼的摄影师正摆弄着一对小情侣，他要拍下的画面就是以黄花为背景。

“你拿小提琴怎么像端个冲锋枪？”

“哎呀，柳条箱抱在怀里，像抱了炸药包”。

一旁的我忍不住笑了，女子也莞尔，只是男子显得局促。此时，晚霞旖丽，时光正好，爱情即将有了结果。这样的爱情是寻常人家的。

“若是夫君变心，从今往后，就让这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

赶考的秀才大概是忘了，他曾别离娇妻，应诺而去，是什么样的风景绊了腿，什么样的花儿迷了他的眼？却从此杳无音讯。粉扇翘首等待，盼了又盼，十年了，一头青丝变白发，苦撑羸弱的身子，挪至苦情树下，直至气绝身亡。

第二年的夏天，苦情树果真开了花，那是粉扇用生命成就的一树繁华。朝阳升起时，粉扇绽放；夜晚来临，粉扇闭合，叶子随之开开合合。我想他一定是满含忏悔之意——十年后再见，粉扇儿已是满树的香魂，于是，他做了绿叶，撑起一片华盖，日夜相守。

“要什么香车宝马、锦衣玉食，我要你的陪伴，我要爱情，你肯给吗？”

“亲爱的，我要给你整个夏天，聊表爱意。”

……

相传粉扇是泰山脚下员外的女儿，粉扇只是乳名，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何欢，与白面秀才邂逅，便一眼倾心，一念情深，其中曲曲折折不再赘述。此后，苦情树不叫苦情，易名为合欢。

当然，这只是个世代相传的民间传说，是依人们的心愿强加于树的，不奇怪，很多植物都有寓意和花语。合欢的故事却有些沉重，不过寄予了人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对夫妻恩爱好合的崇尚。往往，坎坷是非之后，才会真正懂得疼惜，合欢开花了，开出爱情之花，这才是个圆满的结果。

合欢，合欢，我在心中默念，仰望，远观。我为此圆了一个美好的爱情结局，我喜欢美好的事物。

走出“T型台”，走出故事，暖暖的，不为戏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