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假期的人

前段时间放假，朋友圈里形势一片大好，高端出国游的晒巴黎铁塔，周边农家乐的晒花生柿子采摘，小清新文艺范的晒丽江酒吧……我拿给爸爸看，爸爸不屑一顾：“过啥假期？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给羊割两篓草呢！”

爸爸养羊始于五年前。自从老家的两亩地被征收后，爸爸没事干，就从集上拉回来3只小羊，天天割草去喂。养到春节，3只小羊顺利长大，他又拉到集上，卖了5000多元。那年春节，爸爸得意地给我和哥哥的孩子每人300元的压岁钱，还骄傲地说：“我跟***半年的花销都有了！”仿佛割草、清理羊圈那些劳作，都不用费力气一样。

像爸爸这样的农民，计算收入的时候，付出的时间、流过的汗水、耗费的力气，向来都是忽略不计的。对他们来说，一年365天，只有春节才是假期，等儿女回来团聚的假期。

那年还没过元宵节，爸爸就追加一倍的投资，引进了6只羊，同时大搞基础设施建设，把羊圈占地面积扩大了一倍。那年端午节妈妈来我家住了几天，就急着要走：“你五叔家那一亩小白菜卖了，剩一地白菜秧子，我要帮你爸去拉回去喂羊！”

就这样，一年到头，什么元宵节、清明节、五一、十一，爸爸妈妈哪也没去过。去年中秋节，我想带爸爸和妈妈去游西湖，爸爸一口回绝：“有两只羊病了，要打针！”是的，他甚至学会了给小羊打疫苗。

哥哥看爸爸太辛苦，去年十一把爸爸妈妈接到他们家，加上我和孩子，一大家9口人，去植物园赏桂花加野餐，并承诺傍晚送他们回去。

爸爸坐在广场上看到草坪两眼冒光：“这草真好啊，能不能割回去一袋子？”又说：“咱们的羊要是能在这草地上撒欢儿，高兴得都能笑出来！”

草当然不能割，我家的羊也没能在公园的草坪上撒欢笑出来。只是我跟哥哥的假期出游，以后多改为老家游了。

其实爸爸养羊也不都是为赚钱。有一年，两只羊长到半大的时候，不知道生了什么病，请兽医、喂药，花了快1000元，也没能救过来。年底一算账，啥假期也没过，除去开销，养这6只羊还赔了好几百元。

我担心爸爸郁闷，趁周末回家安慰他。他却反过来安慰我：“以前端午节要割麦子，中秋节要收玉米、芝麻、豇豆、棉花……现在好多了，只喂几只羊，每天下午还能跟你老叔下棋，日子美着呢！”

我实在想不通，一年365天不放假，守着一个院子几只羊，割草捡菜叶的日子，到底有什么好。

我还是不死心，人怎么能不放假、不休息呢？今年元旦，趁他的几只羊卖掉还没买回小羊，我偷偷买了高铁票，计划带他和妈妈去云南玩。没料到元旦前几天，儿子忽然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我只好又偷偷退了车票。爸爸知道后急得不行，跟妈妈一起来医院照看儿子。我让他们放心回老家休息几天，爸爸恼了：“孩子都病了，还有啥假期！”

前些日子我家的房子交工开始装修，爸爸偷偷塞给我3000元：“这钱你看着添点东西。”我不要，他悄悄地说：“我有钱，去年卖羊挣了好几千呢！”我再推辞，他生气了：“我要是放假了去你家住几天，不也硬气点？”

其实他忘了，一年365天，不管是作为农民还是作为父亲，他都没有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