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菜园
父亲退休后,便在离屋门口十多米处,就着东南院墙,用盖房子时剩下的残次品砖头围了一块长方形的土地,这便成了我父亲的菜园。
冬天的菠菜、白菜,以及下种的葱秧让父亲的菜园在初春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反而看起来单薄荒凉。春末,两片叶子的小白菜,冒出嫩芽的韭菜,细细嫩嫩的菠菜,胖乎乎的葱秧……春风一吹,那些摇头晃脑的绿苗苖就像蓬头稚子般欢腾可爱,生机勃勃。到了夏季,菜园子里已是万紫千红,风光无限。那畦韭菜已吃到第二镰,架子搭的一丝不苟的西红柿、黄瓜已经挂果,一树树青辣子果实累累。这时候父亲更精心他的园子,实在没有活儿干时,他会背着双手,绕园子转一圈,那情景就像一位将军在检阅即将出征的士兵。与菜园子有关的一切事宜,父亲一定要亲力亲为,比如,韭菜要天黑了再割,摘辣子时要先用一只手扶住辣子树,不能硬拽。拔葱时先用镢头松了周围的土,他浇地甚至不用水管而用洒壶,来来回回,惹的母亲对他不满,说他是“闲的”。
收获的季节,园子里的情景就可谓壮观了,几行紫茄子过去是一片绿中泛白瓷实浑圆的甘蓝,又用三四行大彩椒隔了过去是一片绿樱红身的胡萝卜,接着是两行整整齐齐,高架上流苏般参差垂吊下来窈窕的豆角,豆角过去又是一一畦大白萝卜,最边上靠近厨房的地方墉了一行葱,炝菜用的几率高了些,从厨房出来,母亲可以随用随拔。最远处院墙的一角,一片绿油油的叶子里了藏了几个硕大橙黄的南瓜。而最让母亲称道的,是春季时父亲随意在园子角落里扔了的一粒佛手籽,竟然在秋天创下结了89个佛手瓜的佳绩。
等到深秋,园子里的菜都倒腾出来之后,父亲又撒一大把芫荽籽,到冬天时,红茎绿叶的芫荽铺满整个菜园,拔一大把,洗净,用开水一焯,用母亲所谓的独家秘笈调拌,我们一家三五口人一顿能吃掉一大盘子,那滋味儿,美得叫人难以形容。
父亲的菜园不仅为他和母亲的三餐提供了新鲜安全的食材,还成了偌大院子里一处生动的风景,给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家园平添了几分温润柔软的田园情调,不论谁走进我家院子,总会不由自主在园子边上停留,会有一种想要进去掐掐这个,看看那样,照顾呵护的冲动。
父亲打电话来,问他孙子乖不乖,问我最近好着没,父亲告诉我二叔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又犯了,疼得受不住,被堂弟上午接去市中心医院住下了,叫我一定抽空去看看。沉默了片刻后,我那很少主动打电话给我的父亲终于切入正题:“……马上霜降了,地里的萝卜白菜还有一大片呢,亲戚邻居们能送的全送过了,你这个礼拜天了回来拿点吧,顺便给你哥捎点,剩下的实在没处去,就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