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庙吃鱼
秋天水美,巢湖的鱼如两岸一浪浪的稻子,成熟了。就生了点子去中庙吃鱼。中庙有历史,积巢湖文化数百年,临湖而居,正是吃鱼好地方。巢湖八百里,立中庙远望但见浩渺,远帆而近影,微波漾动,秋深得不见底。见不得底的还有湖中鱼,一波波涌动,似从唐或宋的律动里游来,感受秋天的韵味。鱼啜细浪,倒是让低飞的燕子,忘了南归的时间,把回乡的日子一推再推。
巢湖三珍,银鱼、毛鱼、白米虾,它们是湖中鱼的精灵,一方湖的英华。这些英华围绕忠庙边的水域,布下了密密仄仄的方阵。秋风吹蟹脚痒,三珍也沉不住气了。它们往网里钻、船中跳,非得要在和和满满的秋天里走一趟。银鱼晶莹、毛鱼轻巧、白米虾惟妙,清水一煮,就是天下绝妙。选了湖光月色酒家,吃鱼。酒家是妹妹、妹婿选的,他们不止一次来过,吃鱼、品景,能说出一堆子曼妙。真的是个好酒家,隔路是湖,湖光山影在酒家就能看个饱。鱼点了五样,银鱼、旺丫、白丝、毛刀、米虾。银鱼蒸蛋,旺丫红烧,白丝清蒸,毛刀拖面油炸,白米虾小炒,端的鲜美绝仑。还有红烧麻鸭,也是水中物,吃湖中鱼长成,和鱼应无二样。时令菜蔬青翠,足足的湖水浸淫,自是巢湖的味道。
几乎巢湖三珍全上了桌,银鱼怎么烹饪都是美味,但蒸蛋最好,刚出湖的银鱼剔透,急火与鸡蛋同时煮沸,相互咬合,除了鲜美,再无二话了。小炒白米虾,虾体柔软,连壳吃,留下的是无尽的回味。毛刀鱼,有说法了,它是毛鱼的放大版,却不是毛鱼,拖面油炸,连骨刺也挚美。旺丫和白丝,肯定是淡水鱼中的珍品,八百里巢湖给它们提供了好滋味足够的理由,品景剥鱼,都实实在在敦厚朴实。妹妹、妹婿有心,我们是一家四代出行,鱼点得多样,美味各得其所,顾了我八十多岁的父母,又兼容了我一周多的孙子。孙子对银鱼蒸蛋喜爱,父母吃旺丫、白丝,四代人高高兴兴,早超出了一顿饭的意味。饭间孙子坐不住,牵着我的手就去了湖边,湖风轻吹,湖景又吹醒了鱼的鲜美。孙子是第一次面对大湖,一切都让他新奇,迈动小腿,在巢边走个不停。孙子对巢湖水送上岸边的瓷片特別感兴趣,一一指点,竟让我汗颜,我分不清其中的唐、宋、元、明、清,就像我品赏过巢湖三珍,说不清它们来自何个朝代。
巢湖真是块福地,它养育了一方百姓,造就了湖光山色,如今还让一座城沿着它布下诗情和画意。我有如此的联想,鱼成了城边鱼,甚至是城中的鱼,城市之声也会是水,深刻的滋润它们,若干年后,其鲜美可能是另种样子。吃鱼还吃出了又一种味道,母亲告诉我,八十多年前,我的外祖母,还在忠庙带发修行过两年。这应是另一个故事了,可在对鱼的品味中,多上了别样的水声。望穿了秋水,是因为对湖鱼的品味。回途中梦来找我,许多年前,我曾随开湖的船只下湖捕鱼。鱼虾满仓,渔民选了好鱼,就在船头生火,湖水煮湖鱼,好生的美妙。仅是一梦,还是在环湖的大道上醒了,眼望一湖水,灰蒙蒙的,生出些障碍。
我兀自一惊,中午的鱼竟少了一味儿,是湖水清丝丝的味。湖水煮湖鱼,如今的巢湖水生鱼,却煮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