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杨头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吃罢晚饭，门卫老杨头正坐在传达室内悠哉悠哉地唱着《空城计》。室外，憋了一个冬天的大北风吹得窗户啪啪响。

"师傅——"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怯生生的女人的声音打断了老杨头的兴致。

"大妹子，你有事？"老杨头打量着眼前这位面容清瘦、穿戴朴素的中年妇女。

"师傅，俺……俺想……"中年妇女指着工厂大院里的一堆煤，支支吾吾道："俺想跟你要点煤，回家做饭取暖用，行吗？"

中年妇女说的那堆煤是去年冬天厂子烧锅炉剩下的煤。今年因为环保，上级部门三令五申要求把小锅炉拆除，如今这些煤堆在院子里没了用场，反倒是引起周围很多人的注意，隔三差五的有人上门要煤甚至偷煤，都被老杨头轰走了。

"哼！又来一个贪集体便宜的。"老杨头瞟一眼中年妇女，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集体的煤，不能随便送人。"

"师傅，你行行好给点吧！反正这煤放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怪可惜的。"那妇女眼巴巴地看看那堆煤，又看看室外被寒风卷起的枯枝败叶，反复央求着："师傅，你看这大北风刮得嗖嗖的，家里寒窑破屋没个热乎劲，实在受不了啊……"

"大妹子，不是我说你，这居家过日子，凡事得早做准备，你看你咋不提早备下点过冬的煤？这时候临时抱佛脚，不晚了三秋？"

"唉，能买得起煤，谁还抹下面子低三下四地求人呀！"那妇女叹口气，低眉说道："俺孩子她爹去年在工地上摔断了腿，瘫在了炕上，赔的那点钱早花光了。俺上面有个病怏怏的老婆婆，下面还有两个上学的闺女，全家人就指望着俺里里外外地忙活，刚能糊弄着吃上饭，哪有闲钱买煤呀？"

"又是一个苦命人。"老杨头心头涌起一股恻隐之心，"村里没给你家办低保吗？"

"嗨！办是给办了，可那点钱还不够孩子她爹抓药治病的。"

"大妹子，你这一大摊子乱事可够你扛得，我倒想帮你，可是我一看大门的不主事啊。"老杨头蹙着眉头，搓着双手啧啧地直嘬牙花子，"要不这样，一会我出去办点事，你趁机赶紧弄点煤，就当我没看见。"

"哎，谢谢师傅！我这就回家推地排车去。"中年妇女心领神会，急慌慌地转身就走。

"慌个啥？你回来。"老杨头叫住了妇女。

"师傅，你……你变卦了？"

老杨头淡淡一笑，掏出一大把皱巴巴的零钱塞到妇女手里，"大妹子，这点钱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点零食吃吧。"

妇女一怔，慌慌地把钱又推回去，"师傅，使不得，使不得，俺咋能要你的钱呢？"两个人互相推让起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实在？让你拿着就拿着！"老杨头急了，提高了嗓门，扔下钱，一甩胳膊推门而去。

老杨头在街上漫无目标地溜达了一个多小时，再回到屋里时，发现桌子上多了十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