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子
中午在食堂吃到了瓠子烧肉,味道竟有些熟悉,扭头看看窗外渐逝的春光,蓦地想起祖父种的瓠子。
瓠子本是盛夏的果实,这才暮春,食堂里的瓠子出自温室大棚。老家的夏天炎热至极,放眼望去,周围的绿叶都烤焦了,祖父的瓠子倒好,一条条水灵灵地挂在阴凉的棚下,好不惬意。
祖父擅种瓜果蔬菜,屋后山上的那片灌木丛硬是被他整成了一块好地。祖父在地上搭好了架子,瓠子强健的藤蔓就有了归属,有了表现的机会。瓠子的叶子较大,在架子上方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有遮天蔽日的气势,架子也因此进化成了棚子。没有藤叶的装饰,光秃秃的架子毫无美感,所以说棚子是祖父与瓠子共同完成的作品,是人与自然共同创造的结晶。
祖母最拿手的菜是瓠子烧汤。汤碗中唯有瓠子一物,清汤寡水自有其境界。傍晚时,烈日已落,但大地仍旧闷热。祖父洗完澡,穿着那件旧却干净的白汗衫,叼支烟,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踱去屋后。他在挂满了瓠子的棚下先是扫视一番,接着瞅准一条,熟练地摘下。他用手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笑了。回到屋中,交给祖母,祖母熟练地将这条瓠子削皮切块,放入香油锅中烧汤。过不了多久,瓠子的嫩滑与香油的醇香就会交汇成舌尖上的享受。
菜合时令,味蕾才有相应的专属感受。那些年的夏天,在祖母的晚饭做好之前,祖父会不缓不急地将一方旧而小的木桌搬到屋外空场地上,而我则会乖乖地将三把小竹椅子拖到桌边,然后一一摆好。等祖母的菜上齐,大家便围桌而坐,吃得津津有味。喝上一口简单而鲜美的瓠子汤,那感觉胜似一阵清风拂来,心中的燥热便也顿时减去大半。
天渐热了,瓠子又要成为寻常百姓家餐桌上的常客。上次回老家发现,原先种瓠子的那块地如今又成了一片灌木丛,这才恍然发觉,祖父已不在多年了。